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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5月25日 星期一

一位「邊緣型人格障礙症」患者的心聲:『醫師,你幫不了我』! 談「面對問題的選擇」、「改變」的困難、及「緩慢前進」的步調

作者:李柏賢




小惠是一位邊緣型人格障礙症患者,她有很嚴重的情緒失調,她常常無端地煩躁激動,暴怒下會衝動地砸毀家具,事後又感到很後悔。她感到很痛苦,常常想不開,但是她知道自己很努力地活著,總是規律地返診、取藥。

年輕時的小惠,曾經被姐姐的朋友下藥後強暴。當時的她不敢讓家人知道,她恨這個朋友,也恨男人,卻也開始輕賤自己,認為沒有人會接納真正的她了。

當時一位知情的朋友對小惠伸出援手,在她孤單無助時,給她溫暖與陪伴。這朋友是有家室的,不過小惠心甘情願的做他的女朋友。當父母安排她結婚時,她不敢明說事實,也不敢拒絕父母,也不願意結束這段感情。就這樣,地下感情變得更加的隱密。

但是此時,小惠的姐姐似乎得知她被強暴的事實,留下一封對她深感抱歉的遺書後自殺。小惠很愛他的姐姐,她感到很內疚,但是她不敢對家人說,她慢慢的憂鬱了,開始無法上班,也開始憤怒她的情人要先照顧他自己的家庭。

小惠的病情逐漸惡化,情緒越來越焦躁,地下感情變得很難再維持。她轉而倚賴先生,也害怕先生知情後會拋棄她。很幸運的,先生接納了她的過去,也接納她生病了。然而,即使她規律的就診,病情似乎陷入瓶頸,沒有更壞,卻也沒有好起來。

對於生病,她歸咎於過去的創傷,她揚言要殺了那強暴她的男人。她認定這所有痛苦的始作俑者是那強暴犯,後來發生的一切都必須由那個人來承擔,她只是一個受害者。我同理她的感受,但這沒有增加她對自己的接納。我看到的是她極度敏感的情緒。

即使看診多年,她還是會以緊張、不安的眼光盯著我說:『醫師,你會不會看不起我?』她承認從未感覺到我輕視她,但是她坦承非常討厭自己。尤其是談到自認不堪的過去時,她非常擔心他人的眼光。

她曾經一度鼓起勇氣參加團體心理治療。相同經驗的成員聽了她的故事,給了她支持與同理,讓她感到非常溫暖。但是害怕其他成員的眼光,她決定不要再參加團體。

憂鬱、痛苦、焦慮、激動之外,她感到孤單。雖然她感謝先生對她生病後的不離不棄,但是她渴求先生陪伴,她憤怒先生一週數天外出工作不在家。所以夫妻倆說沒兩句話,她就忍不住暴怒。她知道自己生病,但她期待先生更多的溫柔與包容,她才能好起來。

她說:『醫師,我謝謝你長年來願意聽我說。但是你不要生氣,我認為你幫不了我。我知道我是邊緣型人格障礙症,你介紹的書,我有看,但重點是我先生還有我的孩子都不願意接納我的情緒,他們要我改變,他們不願意再為我改變。』

我說:『我確實我很難幫上忙,我曾想協助你和先生能溝通,但是上次門診,他說沒幾句話,妳就激動起來,這個對話就斷了。』

她說:『我知道這是我的問題,但是我生病了,我也不希望我這樣。』

我說:『妳如果有一百個困難,我能幫到三十個,妳生活就會好過一點。譬如:妳跟先生能像現在我跟你這樣,說上十幾分鐘的話。妳會感到沒那麼孤單。但是我能幫忙的前提是,妳要能在診間聽妳先生說話,願意練習控制自己,不要激動。』

小惠在診間待了快20分鐘,因著焦慮煩躁,她一如往常的站著,不曾坐到椅子上。對於我的建議,我不知道她內心怎麼想,但是我期待她願意給她與先生這個改變的可能。


「邊緣型人格障礙症」的輕重之別


邊緣型人格障礙症(Borderline Personality Disorder, 簡稱BPD)是精神科中常見的疾病,據統計約佔20%的門診及住院患者。但是就醫時,臨床關注的焦點常常放在憂鬱﹑焦慮、及失眠。所以通常BPD這個診斷就被忽略了。(憂鬱症老是治不好? 留意是不是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症」)

輕度的BPD患者,他們的憂鬱時好時壞,生活勉強過的去,臨床圖像就是持續的輕鬱症或反覆惡化的憂鬱症。換句話說,就是他們會改善,但沒有完全好,雖然雙方都接受這個狀態,生活中仍殘存著障礙的痕跡。(我生這個病,會好起來嗎? 談「邊緣型人格障礙症」的預後)

但是重度的BPD患者,他們日常生活有非常明顯的困難與障礙,諸如頻繁的恐慌發作、藥物過量、自傷自殺等因素而需要大量的醫療資源。他們的診斷通常合併憂鬱症、恐慌症、物質使用疾患或創傷後壓力症(Posttraumatic stress disorder, 簡稱PTSD)。

小惠是屬於重度BPD患者。若要改善情緒與生活,只治療共病的憂鬱症等,其結果用小惠的話來說,就是『根本沒有用』,效果都是表面的而已。所以真正的治療一定要針對BPD來處理。


面對BPD的問題,態度是?


辯證行為療法(Dialectical behavior therapy,簡稱DBT)是專門用來治療BPD的治療之一,也是目前擁有最多實證研究的療法。證據顯示患者可以透過這個治療得到很大的改善。

但DBT的創始者,瑪莎.林納涵(Marsha M. Linehan)強調,在治療開始前,患者必須選擇並決定,要如何面對自己的問題。她說明『......或許發生在你身上的痛苦事件多到無法數算,但是你回應痛苦的方式卻不是無限的』。你只能有四種回應:
  1. 解決問題
  2. 改變對問題的感覺
  3. 容忍問題
  4. 停留在悲慘中(甚至讓事情變得更糟)
以小惠的例子。解決問題是最積極的作法,譬如:安排婚姻治療處理夫妻相處問題。改變對問題的感覺,則是山不轉、路轉,譬如:參加團體心理治療來得到外在支持,不要一直糾結在對先生的期待。容忍問題則是路不轉、我轉,譬如:學習與孤單共處,學習照顧自己的傷痛。

前面三個選項都涉及到對內對外、或深或淺的改變。沒有好壞對錯,因著不同的問題與個人狀態,只有適合與不適合的差異。但是最後一個選項,停留在悲慘中,就是對內對外都沒有任何的改變,一切都停滯在原點。

目前的小惠,似乎就是在這個狀態,她無力改變與先生的關係,但憤怒卻更把先生推的更遠。面對自己的憤怒﹑孤單,她感到痛苦,心理忿忿不平,也不願意去與它們共處,拒絕接納它們是人生的一部份。

明明小惠這麼的苦,為何她不要改變呢?

改變的困難之一:壓力下,人們傾向選擇熟悉的方式


薩提爾模式心理治療有一條信念說:『大多數人選擇他所熟悉的,更甚於「改變」所帶來的不適,尤其是在承受壓力當下。』這很精準敘述了改變的困難。

重度BPD患者願意就醫,也清楚得知自己的診斷,他們期待過更好的生活,最難克服的是對出問題的舊有應對模式,做出改變。舊有的應對方式,對他們而言是一種立即反應,是大腦負荷最少的方式。沒有企圖要改變,很難脫離。

譬如小惠的例子,她期待先生陪伴,當先生在家時,她卻暴躁易怒,先生不知道如何是好。她舊有、非黑即白的認知模式,把無力無助的先生視為無能又冷漠。當下她完全忘掉先生寬厚地接納她不堪的過去。(醫師如何診斷「邊緣型人格障礙症」? 特徵一:關係困擾)

所以她需要看到自己被二元化思考所控制,願意承認這個事實,且有意願改變。她才可能放掉完美先生的期待,知道先生只是一個凡人,有優點也有缺點,不會因為對先生失望而暴怒。才能真正感受到先生的陪伴。

改變的困難之二:改變,似乎就是承認「有問題的是自己」


林納涵說明,『如果個案因為學會新技巧而減輕痛苦,就確認了之前的困擾是源自個案沒有足夠的技巧可以幫助自己......某方面也確認了他人的看法是對的(個案是錯的),或者說個案就是問題所在(而不是環境的問題)』

這或許也是小惠所在意的,如果家人不改變,她決定要改變,結果病情確實變好了。這就意味著她過去指責家人的冷漠讓她好不起來,都只是她的藉口。

或者小惠期待家人更多的關心,如果她決定要改變,就意味她要永遠接受期待落空,要接受「是她自己的要求太高」。

這樣的思維也是一種二元化的觀點,也是BPD患者的思考模式。把事情過度簡單化,造成扭曲錯誤的結論。這也是為什麼治療必須要患者先知道BPD的存在,及了解BPD的思維模式。(我有「邊緣型人格障礙症」,我該怎麼辦? 治療就從認識它開始)


緩慢前進


這篇文章介紹了一位重度BPD合併創傷壓力症、焦慮症及憂鬱症患者的故事(內容皆為真實,但已經改寫可以辨認身分的部分)。這當中,我雖然指出她的扭曲觀點以及她抗拒改變。但是這沒有否定許多事實:她曾經被人嚴重傷害、她經歷了常人未有的創傷、她從沒要去傷害人、她只是想過平凡的日子。

BPD學界的已故大師,甘德森(John G. Gunderson)在給BPD患者家人的指引裡的前兩條,他寫:

第一條:「改變是困難的」,不要輕易的說『你做得到』

第二條:「降低期待」,設定合理的目標,把大問題分解成小步驟,一次處理一件事。大目標和長遠的目標會導致挫折與失敗。

這兩條都在強調,雖然改變是可能的,但不要高估患者的能力。一個最適當與合理的期待是,患者在我們的支持與治療下,能夠緩慢前進。「前進」代表永遠都有希望與改變的可能;「緩慢」則是體醒彼此,改變絕非一蹴可及,一點點的改變都值得我們的肯定。

  1. 李醫師好:最近幾個跟我比較好的同事已經私下約好5月1日要去聚餐這件事情我完全被矇在鼓裡一直到有天跟一個非常要好親如姊妹的1號同事告訴我他們要去聚會我就直接跟她坦白他們沒有任何人告訴我有這樣的事情平時我們工作會互相分攤!2號同事平時我也會傾訴我們跟家人之間的處境每次我說完他都直接校笑說你們不像長輩對小輩的感覺比較想兄弟依樣我都以為2號同事都是想幽默帶過2號同事跟我跟1號同事依樣是深交我們認識有一段了時間當2號同事這樣告訴我的時候我覺得我被她們孤立了因為他們約在一起獨缺我一個人是透過2號同事告訴我5月1號要一起聚餐!這幾天我想了很久也患得患失工作精神無法集中式不適該對2號同事直接斷絕關係再回放過去我跟2號之間的點點滴滴我對2號同事透漏我的一切的時候感覺她是在嘲諷我當然對於2號同事的想法有了180度大更改!李醫師如果是你你會跟2號直接切斷聯絡嗎?1號同事也勸說我不要因為這件事情就不跟他來往但他們這樣的行為我覺得很受傷為這事也十分掙扎與兩難因為我會覺得相較於2號同事1號同事反而很認真傾聽也不會笑我人心隔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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